杨筱宁循着记忆走,是因为高二的门市服务课,她才有机会到这里,不然通常这里没什么人会经过,也不会產生什么好奇心。
她不确定刚刚是不是看错,于是一间教室一间教室的看,门被锁住了,所以只能透过窗户往内看。
不远处有唏唏窣窣的声音,她一步走成两步慢慢的找寻声音源头,越靠近厕所就听的越明显。
撕纸、碎唸、啜泣、磨牙、喘息,各种声音交织在一起,很小很小声,却异常刺耳。
她躲在厕所外,侧身探头往内看。
是林歆如。
她脚底散落一地的纸屑,双手抱着头,窜紧然后一扯,毛发跟着飘落,这个动作重复了好几遍,连杨筱宁看了都不禁感到头皮被撕扯。
林歆如在说话,可是声音被含在嘴里听不清,她低着头看不清神情。
「听说」的分体不知道和林歆如共存了多久,连带着她都散发出一种令人排斥的气息。
杨筱宁轻吐了一口气,她想听出林歆如到底在说什么。
「七十分,不够好。」
「我没有和老师发生关係。」
「同学都不理我,为什么?因为爸爸妈妈说我不知廉耻吗?」
「我再考好一点,他们就会相信我了。」
每一句话都没头没尾断断续续的。
「不!」
「我不应该存在。」
「是残次品。」
杨筱宁背对着林歆如,想透过镜子看看,可是她没有想到,林歆如同样能透过镜子看到她。
「谁!」林歆如猛地回头,与杨筱宁她视线撞到一起。
杨筱宁瞳孔一震,不敢相信眼前所见。
林歆如双目猩红,和「听说」一样呲牙咧嘴,两者近乎融合,密不可分。
她开始一下狂笑,一下哭泣,一下愤怒,她控制不了自己的情绪,被困住走不出来。
她需要冷静。
杨筱宁很害怕,非常害怕,她推开林歆如,快如从洗头台底下拿出水桶并装了不到三分之一的水,然后泼向他们。
水装的不多,林歆如感受到湿意后,便渐渐平息,水顺着她的发尾啪噠啪噠滴落,「听说」再次刮起强风,水桶被吹起,重重击向镜子使其应声破裂成蜘蛛网状,杨筱宁反应过来的时候,林歆如又跑走了,只留下满目疮痍。
杨筱宁一刻都不想继续待在这里,她用最快的速度离开,打开手机才发现刚刚竟然只过了五分鐘,而那五分鐘手机也接收不到任何讯号。
中午的校园格外静謐,就算是风吹草动都能算是一种噪音,走廊没有师生走动,这种时候就会很想念夏日的蝉鸣鸟叫。
杨筱宁浑浑噩噩的回到教室,她离开的不久,所以谢加柔并未察觉到她的异常。
她一点力气都使不上,弯曲臂膀趴下睡觉,只愿在梦里能寻求一丝慰藉,就算醒来后又得面对,那也是二十分鐘后的事了,最少在这二十分鐘里,她什么都不想思考。
教室里被各种浅浅的呼吸声佔据,偶尔会有纸张摩擦的翻书声,有的人不习惯这种寧静,就会戴上耳机听歌。
一点二十,午休结束的鐘声响起,杨筱宁短暂的二十分鐘结束了。
「走了走了,体育课。」谢加柔穿上外套。
「去哪里上课?」杨筱宁穿的是长袖的运动服,外套被她拿在手上。
「排球,要去综合球场。」
「喔。」
他们班的体育老师不怎么管,要打球就打球,要看书就看书,躲在角落玩手机也没差,只要人有到就好。
「你等等要打球还是玩手机啊?」
「我想睡觉。」
「睡屁睡。」
综合球场在地下室,还睏的人洗了把脸就慢慢走下楼。
体育老师拿着笔电坐在门口,颇有门神的架势。
虽然可以自由活动,但大多数的人还是会运动,到了高三这种关键时期,重要的不只是坐在书桌前复习,还有身体状况,这一点就算老师不说大家也都懂。
「我们这边少两个你们一起啦。」方綺萱邀请她们组队打排球。
「好啊。」谢加柔一口答应,顺道拉着杨筱宁上场。
「我真的很想揍你。」
「打完再揍哈哈哈。」
「来喔我发球喔。」方綺萱擅长低手发球,越过网后她快速归位。
对面一开始就杀球,杨筱宁成功拦截,一个人不能碰球第二次,她退开让后面的人举球製造杀球机会,球过网后不能落地,也不能触碰超过三次,于是第三个人不论杀不杀球,都一定把球打到对面。
对面拦截,「来喔,一——」
「二——」
通常他们会喊出数,提醒现在剩几次,以免犯规。
时不时就会有人把球打到看台上,倒楣的发球手要跑上去拿。
在冬天大汗淋漓就是比较舒畅,对抗严寒还是得靠运动。
来回几回合后,一堂课很快就要结束了,于是眾人决定收球休息。
谢加柔仰头喝水,「不知道下礼拜的商经科圣诞节活动会怎么搞。」
「不都那样吗?玩玩游戏、看看表演、吃吃东西,最后交换礼物,每年都这样。」
「也是,就是个需要延续的传统罢了,没什么新意。」
「对了,结果你有问一信的迎新好不好玩吗?」杨筱宁差点忘了有这件事。
「他们说还可以吧,我就叫他们记清楚,到高二的时候就轮到他们办一堆活动了。」
「所以我们现在应该算是快活了。」
「不,我每天都觉得水深火热的,统测结束才是真正的解脱。」
「哈哈哈也是吼,那黄育承不就快解脱了吗?」
「对啊。」谢加柔看了看手机里的行事历,「一月中就考完了,寒假他就回来了,春节的时候在一起去逛城隍庙的年街。」
「可以啊。」
方綺萱抽走谢加柔手上的水,「借我喝一口。」
「喝一口咧,你每次都干掉半瓶,而且都没在还,喝啦喝啦。」
「话说,黄育承在那边有交新朋友吗?」
「没有。」谢加柔摇头,「他说反正能相处的时间也不多了,就没必要再去认识其他人。」
「嗯哼,有道理,我还是替他觉得憋屈,被泼脏水就算了,连洗乾净的权利都不给他。」
等等,黄育承⋯⋯
杨筱宁听着两人的谈话,忽然发现自己遗漏了一个很重要的问题。
「听说」的主体呢?
如果它离开了黄育承,那是不是就意味着,会有下一个人遭遇到不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