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日在网咖里相对和平的相处,并没有改变孙建霖与李辰之间实质上的关係。
隔天两人离开网咖大门,便见陆正齐带着人守在店门外。两人不约而同心里松了口气,但理由却截然相反。
孙建霖松一口气的原因是可以不用徒步走回家。
李辰松一口气则是还好当初没扔下孙建霖,否果陆正齐看到自己一人出现指不定要怎么处理自己。
李辰向来是个识实务且有自知之明的人,他绝对不会因为两人一同从绑架案中逃出生天,就当自己与孙建霖生死与共了一回,当然更不会因此拿乔,觉得自己从此在孙建霖心中的地位就有所不同。
他比任何人清楚两人间的差距可谓天壤之别,虽然同处一个城市,却像两条永不相交的平行线。就算偶然间有过一小段意外的交集也不会是常态,赶紧回到原本互不干涉的状态才是对彼此都好的结果。
李辰心态很好,全完没有因为孙建霖出了网咖,态度就变得跟原本一样而感到落寞。
日子依旧一天天的往前进,不知不觉又到了到傅先生家捏脚的日子。
李辰一进房就见两个水桶有一个是空的。左右看看,小弘在院子里餵鱼。他直接从外廊跳进院子,拉着小弘的手臂把他带回来。
「你做什么。」小弘扯了几下没扯出来,也不敢动真格的反抗只好跟着他走。
没办法,虽然不知道他要干嘛,但上次被打巴掌的记忆小弘还歷歷在目,显然多少还是有点怕他的。
李辰把人拉回房间后就一屁股往自己惯常坐的位置坐上去,挽起裤管、踢了鞋子把腿放进木桶里。指了指木桶说:「按。」
小弘没说话,只是别开头。
李辰看着那个憋扭的孩子,道:「快点我最近累死了。」
小弘见傅先生没说话,这才缓缓挪到李辰身前给他准备热水。
上次他大吵过后傅先生就不再叫他做任何事,也不曾再骂过他一句话。他总觉傅先生这是打算把他当狗养了,有口饭就行。当然也有可能是当盆栽,总而言之不死就行。
小弘那天吼完之后其实心里也是有点后悔。这些年他被那么多人像皮球一样踢来踢去,平日没少被嫌弃。
到了傅先生这里之后,虽然傅先生老叫他做他不能理解的事,对他的嫌弃也丝毫不比其他人少。但小弘能确定一件事,就是傅先生话里话外从未有过要叫他走的意思。
小弘按了几下照例问:「这样力道可以吗?」
李辰只觉得每一下都像要把自己的脚捏碎,还是昧着良心说可以。然后在孩子勤勤恳恳捏完脚的时候夸讚了对方一句「有进步」。
这还是这么多次以来李辰第一次夸讲他。小弘愣了一下朝他点点头表示感激。
事实上按了这么多次,李辰依然不知道被人捏脚究竟有什么乐趣。但既然孙建霖喜欢,就代表这门手艺应该足够养活小弘,不论如何学起来总归对他有好处。
事实上,小弘并不反感傅先生叫他做这做那,反正他以前在别的地方寄人簷下时,也是被当牛作马的不断使唤,横竖做什么不是做?不能吃白饭的自觉他还是有的。
只是青春期的孩子总是比较敏感,像傅先生这种说起话来毫不留情面,也不懂体恤的人,很容易就会把孩子骂到爆炸。
李辰也并不怪小弘那天的反抗。真要说,李辰还觉得小弘会反抗是对的。
傅先生那张嘴李辰是见识过的,不反抗的孩子才真的会被他养废。他唯一觉得小弘做错的地方是他反抗的方式,他那种爆发只会对自己不利,并不会改善他的处境。
捏完脚之后小弘主动去帮傅先生准备按摩床与其它工具,都弄好后才逕自退到一旁。
刚才捏脚的时候傅先生比平时多问了两句孙建霖的情况,孙建霖诚实的说他不久前刚溺水。傅先生听了点点头,只说:「今天可能会弄晚一点,没问题吧?」
「行吧。」孙建霖说着趴上按摩床。
李辰趁机说:「我在院子散散步,你有事喊一声我能听到。」说着不待两人回答就走了,路过小弘时顺手拉走了人,显然是有悄悄话要说。
*****
咚咚咚。
敲门后过了几秒,一个年轻女人过来开门。见门外站个陌生男人便问:「你干嘛呢?」
看到不是张静美来开门李辰楞了一下,眼神下意识就往里飘。那女人生气地挪步挡住他,骂道:「乱看什么。」
「抱歉抱歉,我是来找人的。我想找一个大约三十岁左右,个子这么高、头发这么长的女生。」李辰手里一阵比划。
那天忘了问那个女人的名字,李辰一直很后悔。这回终于又等到孙建霖来视查祖產,便打算来问个清楚并好好道谢。
「要找小姐从大门进,你要怎么挑都可以。」那女人不肯相信。她语气嘲讽,话里话外都在暗指他穷得消费不起,只能用这种方式追女人。
李辰还想解释便见一道熟悉的女声说:「疑,是你。」
女人回头见是张静美道:「姐,这人你认识?」
「他是孙老闆的司机。」张静美解释了一下又对李辰道:「好一点了吗?」
「早好了。」李辰笑道,又举了举手上的给盒子:「谢谢你上次帮忙,我给你带了蛋糕。」
「进来坐吧,里面说话。」张静美笑了下也不推辞,让身让他进门:「我顺便跟大家介绍介绍你。」
今天休息室里除了张静美还有另外两个女人,其中一个叫小薇、另一个叫梦梦,都是前阵子刚进店的。
张静美是老员工了,偶尔也会带带新人,内容也没别的就是带她们熟悉环境,还有遇到特别难搞的客人时会提醒她们注意。
张静美又向两人介绍李辰,说他是孙大老闆的司机,之后大家会常常见到。说着便把李辰带来的蛋糕给大家分着吃。
蛋糕常见的几个食材中只有奶油稍贵一些,其它都还算便宜,所以这一个蛋糕对李辰还算能负担得起。几个女人怕胖不敢多吃,一人一小片才切掉三分之一。
为了热络气氛让彼此快点熟悉起来,张静美拿出了扑克牌提议大家一起玩一下。几人自然没有不从,边玩牌三不五时随意聊两句,倒是很快熟络地来
「张姐,前面有人点你。」前面有人来喊,张静美抱歉地对大家道:「不好意思失赔一下。」
「没事,工作要紧。」李辰对她一頷首表示可以理解,目送她离开。
会议室里孙建霖坐在他专属的会议桌里,一一听取几人的匯报。
「……营利不错,我还想再招几个体弹琴的。」
「行。你看着办就好。」
……
会议正有条不紊地进行着,突然一个人突兀地闯了进来:「不好了,老闆。」
「老闆没有不好。」张竞严萧地提醒他:「这是大老闆,在老闆面前乱说些啥呢!」
「抱歉抱歉,老闆好。」那人赶紧道。
总算不是蠢到无药可救,张竞问他:「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那人这才回过头,赶紧道:「许总想带张姐出场,张姐不肯。两人就吵了起来……」说着他看了孙建霖一眼。
「嗯?」他挑了挑眉,知道他还没说完。
「老闆的司机刚才去劝也被砸了一下。」
「在哪?」孙建霖问。
「在零六包厢。」那人问。
孙建霖站起道:「带路。」
待者领着孙建霖来到包厢时闹事的客人已经被带走了。孙建霖进门只见满地凌乱中李辰坐在地上,血糊住了他大半张脸颊,顺着流畅的轮廓往下滴。一眼看上去非常骇人。
一个女人蹲在他面前,一面拿手帕去压他头上的伤,一面焦急地骂骂咧咧:「人家砸你,你怎么就不知道躲啊……就算不躲你也拿手挡一下啊。」
「没事的,不严重。」李辰笑着,温声道。
对方脚步虚浮其实砸下来时已经没多少力气了,流血主要还是被破酒瓶子划到才流那么多血。看上去虽然可怕但李辰知道问题不大。
「哪不严重了……哎这血止不住,还是得去医院一趁。」张静美说着焦急忙恍地回休息室拿东西。
李辰见孙建霖来了,扶着桌子缓缓起身。收敛了神情恭敬地道:「老闆。」
「怎么回事?」孙建霖心中莫名不爽,没来由的感到不爽。
「就挨了一下……」李辰说着又赶紧强调:「我没还手,绝对没还手。我绝对没有在老闆的店闹事。」他说得信誓旦旦,只差没有举手宣誓。
李辰是分得清轻重的。不还手顶多就是被个醉鬼打一下,他承受得起。要是在孙建霖的店里打架闹事,甚至是弄伤客人,那他会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听他这么说孙建霖更不爽了,但他分不清这样的不爽是源自于什么原因。
孙建霖还没想清楚张静美就跑回来了,她一手安全帽一手钥匙,仰头对他说:「老闆不好意思,我先送李辰去看个医生。司机那边,替他跟你请个假。」
张静美说完又来到李辰面前,拿一叠卫生纸给李辰让他自己按着头,嘴上抱怨:「还笑呢,伤成这样了你还笑。」语气又像责怪又心疼。然后牵着李辰的手就往外走。
李辰一见到这个女人回来脸上就又掛回笑容。他一手按着自己血流满面的头,一手被比自己娇小的女孩拉着走也不反抗。看上去莫名的像一隻土气的黑嘴大黄狗,被一隻精緻娇小的白色贵宾犬拉着走的样子。表情分明是无奈的苦笑,眼神却特别温柔宠溺。
他被拖着在过孙建霖身旁时,还听到李辰喊了她的名字。声音低低的,似呢喃又似叹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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