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四点半,江嵐分局内。
郭游坐在办公室的沙发上翻着刑案纪录,正聚精会神的查阅,身旁突然坐了个人,他转头一看:是林琊川。
「郭游,你上週是不是接我电话了?」
「对。」郭游不打算隐瞒,老实回答;这反倒让林琊川不知该如何开口,只能拿着刚从外头买的咖啡独自紧张。
……
「林琊川。」郭游打破沉默的气氛,把手上的纪录本盖上;林琊川瞬间应声,就看郭游调整姿势,正面面相他:「陈信就是陈佑安吗?」
「……」林琊川心底叹了一百次气:还是暴露了。
见林琊川不回答,郭游又继续问:「救我的那个刑警就是陈信他爸吗?」
「陈信和他爸之间发生过什么?」
「你是不是很早就认识陈信了?」
一连串的问题突然打到自己脸上,林琊川一时难以消化,他赶紧打住郭游的话题,清了清嗓子,郭游顿时坐直身子,认真的看着对方。
「我确实很早就和陈信认识了,」林琊川娓娓道来,语气中流露着遗憾,「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他还在警大上学,是他父亲陈义言引荐给我认识。」
那时陈信正值青春洋溢的年纪,和自己说话却带着一股沉稳的气势,让林琊川见一面就难以忘怀。直到现在和陈信说话,林琊川总是压抑着自己想喊出对方名字、喊出陈佑安的衝动。
「后来呢?」郭游急不可耐的追问。
「后来,陈义言和陈信的母亲办了一场婚礼──」
「陈义言未婚生子?」
林琊川:……你可不可以等我把话讲完?
为了防止郭游再次打断自己,林琊川瞪着郭游,对方才识相的闭上嘴。
「……不是未婚生子,是陈义言太忙了,一开始他们只去户政事务所登记结婚,但后来陈义言又决定给他妻子办一场婚礼。」林琊川还没讲完,郭游就猜测到了结果,逕自开口:「结果陈义言没有出现在婚礼上?」
……林琊川恨不得让陈信来教导郭游如何安静听领导讲话。
他叹了气,頷首。
「当时婚礼刚举行,我们却接到通知,说婚礼会场附近的中心高中发生学生持枪射击案,要我们即刻前往中心高中支援。」
听见高中的名字,郭游愣着说不出话。
高中生持枪、中心高中──那就是当年自己被救下的案子和地址。
看着郭游睁大双眼、难以置信的看着自己,林琊川只能无奈点头,像是在回应郭游心中所想:「当时我们到场时,就看见你躲在一堵矮墙后面瑟瑟发抖。」
「接下来的事情,你自己也记得吧?」
郭游当然记得。
那时他的小腿被子弹擦伤,即使并非贯穿小腿,灼热的疼痛感和失去控制的心跳影响四肢,他根本站不起身。
就在枪口对上自己脑袋的瞬间,是陈义言衝了过来,用肉身保住郭游的性命,却陪葬了自己的生命──子弹贯穿陈义言的肩膀,那时他正把自己的警徽递给颤抖不已的郭游、告诉他别怕。
在犯人开枪的那刻,警员已经从后方扑倒制伏,却没能阻止陈义言中伤。
郭游感觉抱住自己的男人丧失力气,最后,男人被送上救护车,却因失血过多,送医不治。
「当时我去陈信家告诉她们母子,说陈义言因公殉职时,陈信扶着他母亲。」郭游想起那天的情景:「陈信的母亲在听到消息后泣不成声,但陈信却什么反应都没有,只是告诉我知道了。」
「我也帮不上忙,只能让陈信好好照顾自己和他母亲。」
郭游讲了许久,双目开始泛红,他喝了一口手中的苦咖啡,试图安定神智。
「那时我跟他说:『佑安,你好好照顾你妈』。但他却告诉我,他已经改名了,叫做陈信。」
熟悉的姓名窜入耳膜,郭游不由得失落。林琊川瞧见郭游的表情,伸手拍着对方的肩膀充当安慰。
「我问他为什么要改名,他说──」
「他不需要保佑别人的平安,他只想守护未完成的信约。」
林琊川讲完,外头正好下起雨,他起身把窗户拉上避免雨水溅入办公室;郭游则坐在沙发上出神。
「比起佑安,更渴望诚信……」郭游呢喃自语,「原来是这个意思吗……」
他正在脑中梳理林琊川给予自己的情报,口袋的手机突然震动起来。他拿出手机看着萤幕联络人:是之前住在林小渔家认识的墨璃。
「喂?你找我?」
墨璃说话声音清晰,但语速稍快,像是在避免旁人发现自己在讲电话。
「我接下来说的话,请你仔细听好。」
*
另一头,阿芙萝黛蒂办公室内。
陈信刚敲完寄给委託人的邮件,疲惫的脱下眼镜捏着眉心,起身想去茶水间倒一杯咖啡,却在门口碰到墨璃,两人差点撞上对方。
「你来喝咖啡吗?」
陈信沉默着看墨璃,就见对方眼神飘了一下,他便回道:「不是,我来茶水间散步。」
墨璃:……
「看你出来时没拿咖啡杯,默不是也来散步?」
墨璃咋了咋舌,一时间希望时间倒转回到陈信死命接委託的日子:那个时候陈信还不会这样呛人,现在情绪恢復了倒好,看到自己就开始调侃。
她没有回应陈信,反而是开口问道:「你难道连自己的搭档都不信任吗?」
陈信挑眉:「对。」
……
墨璃推开陈信,直接离开现场,但陈信不知哪根筋不对,泡完咖啡回来,坐到墨璃对面就抬头问道:「你有事情瞒着我。」
「你之前不也是瞒着我吗?」墨璃不甘示弱地向陈信反詰:「彼此彼此。」
此话一出,陈信倒也不继续折腾对方了。他轻啜一口咖啡,将心思放回工作上。
「墨璃,下礼拜就是周小姐的婚礼,你有没有再和她确认一遍流程?」
见陈信不再追问,墨璃暗自松了一口气,简洁概要的说:「有,她已经确定不邀请任何人,整场婚礼只有走红毯这个进程而已。」说完又想起什么,继续补充:「另外,她要求你不要化妆成她男朋友的样子。」
前面两项陈信姑且能够同意,但最后一项反而让陈信无法理解其目的:无论是否要扮成原先的新郎,陈信多少都会化妆改变五官的模样,以免下一场婚礼会被人辨认出来。
就算不提不会邀请其他人参加婚礼,光是周云涵最初想代婚的理由,也是为了弥补自己没能和男友走上红毯。现在委託人要求不要乔装成周云涵男友的模样,不就是周云涵想和真实的自己步上红毯?
陈信突然开始怀疑,这场代婚的目的究竟是什么。
在陈信对面,墨璃看见对方的视线愈发犀利,彷彿想洞悉周云涵的意图,墨璃赶紧打断他。
「陈信。」
陈信从思索中抽璃,抬起头:「怎么了?」
……
墨璃一时编不出适合的谎话,灵机一动,突然抱怨:「上次你来我家时,把仓库弄湿了,现在水渗进木板里面,要找工匠把那块木板拆除。」她愈说愈起劲,终于把陈信的注意力转移:「你是不是应该要向小渔赔钱?」
「抱歉,这确实是我的疏忽。」陈信想起那日和郭游在仓库的情景,忍不住咳了声:「我会补偿的。」
墨璃听见陈信的话,嗤笑一声。
──要不是我放了那盆水,你和郭游也没机会贴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