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雨季的桃红苑总泛着一股霉味。
小姐们进进出出,掀开水晶帘时指尖不同的香味便与夏洛蕖发间的玫瑰精油缠作一处。
陪酒女郎在更衣镜前描眉,镜面倒映着千禧年兰城最后一片霓虹。
夏洛蕖被包养的事情在桃红苑内部传遍了。
因为男主角不是倪宇,幸灾乐祸的声音不绝于耳。
夏洛蕖本没有打算透露关于这件事的一星半点,不想娟姐也没有多言,所以大多数人只知道她被包养了,却从未见到那位金主。
玫瑰的耳坠好别致。蔷薇将真丝披肩搭在夏洛蕖肩头,蔻丹划过她锁骨,笑着调侃,好像沾了机油味。”
镜中两朵花摇曳生姿,玫瑰红缎旗袍裹着秾艳,淡粉纱裙缀满碎钻。
娟姐常说她们是西子湖里泡着的琉璃盏,碰不得,碎不起。
蔷薇是少数几个和夏洛蕖交好的小姐,听着她的戏谑笑声,夏洛蕖拍开肩头那只玉白的手。
几个和夏洛蕖不睦的小姐见她被包养了还时不时出现在桃红苑晃悠,阴阳怪气地讽刺她命好,腿都不用张,坐着就把钱挣了。
这时候夏洛蕖都会忍不住恍惚,自己竟然也能被划入和江念月一样的好命评价体系里去了。
可无论怎么议论见她依旧不为所动,挑衅的人像一拳打在棉花上也没了兴致。
有些不明就里的客人来唱歌想点夏洛蕖来陪酒,都被酒保告知情况三言两语给劝退了。
“玫瑰现在是家养玫瑰了。”
一般这时候客人都会带着遗憾地眼神,略有不甘地点了其他人,可是一般也惋惜不了多久,几个美女依偎上来,管她什么玫瑰还是蔷薇,立马抛之脑后。
兰城多雨,夏洛蕖此时正听着雨声,离开更衣室后蜷缩在大厅的小沙发里填写报名表。
那晚张敬之确实信守承诺没有做到最后一步,晨光熹微她睡眼惺忪地看着他为自己掖了掖被子,让她等他忙完手上订单带她去机构报名夜校。
又是将近小半个月的时间不曾露面,夏洛蕖今天收到他的短信时正在用会所里的电脑查询资料,于是就和他相约在桃红苑大厅。
大概因为天气的原因,今天的客人不多,窗外淅淅沥沥的雨滴打在透明玻璃上,并不那么隔音的材质,显得有些尖锐刺耳。
张敬之看到夏洛蕖的时候,她抱膝坐着,娇美浑圆的臀部陷下去,莹润的脚趾舒展着踩在有些破损的沙发上,上了淡妆的她在这个场景里实在是少见。
有那样一瞬间,张敬之觉得从前的夏洛蕖有些远去了。
他放下从市中心影音店买来的光盘,坐在她身边:“这些影片怕你到时候看不完过了租期,干脆全买下来了。”
夏洛蕖收起手册,兴冲冲地打开袋子:“谢谢小敬哥......”
影片大多是外国的电影,纠结了这么多天的专业选择,她思考着自己上学时擅长科目以及未来就业方面的问题,最后敲定了商务英语。
“这个怎么念的来着,我前几天刚背到过......”
夏洛蕖拿起一张碟片,指着封面上的一个单词嘀咕,张敬之闻言低头看去。
大厅里路过的人注意到角落的场景忍不住侧目,长相妖娆的女人露出懵懂的表情,试图听懂身旁男人嘴里的生涩词汇,男人容貌身形算得上出挑,只是穿着朴素,衣角甚至还有不知道从哪里蹭来的墙灰。
可就是这么不搭调的场景也能让人看上许久。
在纵情声色的糜烂里,他俩仿佛是角落细缝里开出的野花。
“小敬哥?”
一道女声在头顶响起,沙发上的两人不约而同抬头看去,只见江念月蹙了秀眉站在大厅中央。
对于夏洛蕖被人包养的事情江念月也算略有耳闻,但比起其他小姐好奇背后金主究竟是谁,她更多惊讶夏洛蕖居然对倪宇死了心。
要知道从前夏洛蕖总是喜欢围着倪宇打转,时不时会说些让她当众下不来台的话。
江念月厌恶倪宇这种纨绔败类,同时也对试图在风月场里找靠山的小姐们嗤之以鼻。
可现在她就这么看着沙发上姿态亲密的男女,竟然不知道该用什么心情来消化“夏洛蕖琵琶别抱的金主是张敬之”这件事。
那可是张敬之,她从小仰慕的、如清风明月一般的张敬之啊。
江念月试图做着最后挣扎:“小敬哥今天是来修理什么东西么?”
夏洛蕖静静地看着江念月不停变化到有些扭曲了的神情,努力憋笑道:“小敬哥和其他客人一样,今天是来消费的。”
话音刚落,江念月一行热泪立即落下。
张敬之揉了揉额角,与看好戏的夏洛蕖低语:“雨小了些,我们走吧......”
他不想听夏洛蕖为了呛别人,就要笑眯眯地撕开自己伤口把自己摆在商品的位置上。
夏洛蕖撇撇嘴,抱起一摞碟片,歪着脑袋找寻地上的拖鞋。
因为视线被阻挡,脚趾头不停点着冰冷的瓷砖地,张敬之见状又蹲下身捡起她的毛绒拖,一脚一只穿好拉着她站起身。
“小敬哥,你怎么会......所以你是......”
江念月这一句话说地格外艰难,似乎“包养”这两个字与眼前男人牵扯到一起后变得格外难以启齿了。
“就是你想的那样,他包养我了,有那么难以接受么——”
夏洛蕖脱口而出的一瞬间惹得江念月的眼角溢出更多眼泪,抛下一句“我讨厌你们”就冲出旋转门。
看着那抹身影就这么消失在雨幕里,夏洛蕖一时讪讪,偷偷觑张敬之的表情,可他依旧淡淡的,拿出车钥匙,一手打伞一手揽过她往路边走。
坐在副驾上,夏洛蕖系了安全带,犹豫开口:“啊呀,她就这么冲出去会不会出事啊。”
心里突然有些小后悔,毕竟江念月现在还是倪宇罩的人,哪怕她已经不再指望,但也没必要得罪他。
张敬之开启雨刮器,头也不回道:“她也只比你小一岁,知道下雨要打伞、天黑该回家的道理。”
夏洛蕖的住所离得不远,走路也不过十来分钟,开车更快。
车外的雨已经停止拍打车窗,夏洛蕖解开安全带就要下车,刚摸上车门把手又被扣住。
她狐疑地侧脸,嘴唇堪堪擦过张敬之凑近的脸颊,下一秒夏洛蕖脸红了:“又干嘛?蔷薇已经回来了,我不方便再让你留宿。”
夏洛蕖故意不说今晚蔷薇的排班时间,想由此打发他。
张敬之一只手还搭在方向盘上,闻言笑道:“我只是想上楼讨一杯热茶喝,这样也不方便么?”
看了看怀里的一大迭光盘,夏洛蕖还是松了口。
走在台阶上,她不禁鄙夷自己怎么开始心软起来,甫一打开门,背后就贴上一具身躯,下一秒天旋地转,夏洛蕖只觉眼前一黑,带着淡淡松溪香味的鼻息压了下来。
舌尖温柔地撬开她的贝齿,与她的舌尖缠绕、嬉戏。
怀里的包裹落地,夏洛蕖的双手不自觉地环上张敬之的脖颈,手指紧紧揪住他的衣领。
腰上的手紧紧地将她按向自己,似是要将人整个都融入他的怀中。
吻愈发炽热,从她的唇瓣,沿着下巴,一路轻轻吻到她的耳垂,轻轻含住引得她一阵轻颤,喉咙里发出细微的嘤咛。
她的身体滚烫,在他怀中微微扭动了几下,似在诉说着无尽的渴望,可她真正说出口的却是一句娇娆的警告。
“你,你再亲,就只有冷水喝了。”
张敬之闷笑着松开她,抚开她唇角的银丝。
“没事,反正你已经替我解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