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等等。”他眼角殷红,配着那双微醺的桃花眼分外好看,我想,应该没有女孩子不被这双眼睛迷惑吧。当然,除了我。
他晃了晃自己的酒杯,又扳过我手中那杯看了看,神色有些不自然道,“错了,你的是这杯。”
我面无表情。
这么重要的事,你可不要弄错了啊?错了的话,我可就是谋杀亲夫的死罪,要一起下油锅了!
我们心照不宣地交换了瓷杯。
他的脑袋很是亲热地靠了过来,光洁的额头几乎要抵上我的鬓角。
那一刻,不知为何,我忽然有些想哭。
然后我的眼泪就断线般掉了下来。
是被疼的。
真是久违的疼痛啊。每次在他身边,我总要受伤。
只是这毒也太烈了吧。
他挨得极近,这就看见我的泪刹时而出几乎要飙到他脸上,忙抽手而出想查看我的情况。而他的手一放开,我的身子便如抽了骨头般滑到了地上。
“阿宁?”他有些迷惑地看着我。
我想说别演啦,这里又没有别人,做人还是痛快些吧。但一张口就涌了一襟血,并能感觉到嗓子里血还在源源不断往外冒,这让我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
我吐了几口血,面前罗恩晨的脸已经虚浮起来。
他惊慌失措地将我抱在怀里,似乎是在喊我的名字,又像是在喊其他人的名字,我本就难受,被他这么一晃更支撑不住,几乎就要立刻咽气了。
——但是,不行!有句话在我死前是必须要说的。
我便努力抬手,哆哆嗦嗦摸到了他的下颌骨。这时候罗恩晨反而没有那么慌张了,他该知道我已经不行了,该喊的人也要来了,于是只是低下头,用流露出浓重绝望的眼神看着我,看得我都觉得有些感动了。
于是我断断续续道,“如果有下辈子,不要再见面了。”
这是我留给他的最后一句话。
*
可惜我的珍贵遗言他却并没怎么记牢。
不仅没记牢,还偏偏反其道而行之。
真的坑爹啊,明明就说了十二个字,我才不信他真的没记住。
他只是又想一意孤行罢了。
所以此世这个哭湿了我领子的家伙,现在忽然说起珠子就在他的心脏里时,我竟也不是过于惊讶。
“为什么不说话。”他恻恻道,“阿宁,你知道要怎么办吧。”
我才从血色婚礼的回忆中醒来,“啊?我怎么知道要怎么办。”
“……”
“……”
空气陡然变得凝重起来。
我能感觉罗恩晨如今十分不痛快,因他一言不发将我搂得更紧,我真的要窒息了。
“那……那你知道要怎么办?”我就像说绕口令似的,改了主语又重复了一遍。
“我也不知道要怎么办。”罗恩晨继续绕口令。
“别打哑谜了。”我打断了复读,“你之前不是说没见过我这佛珠吗?”
“这和知道我心里有一颗珠子有任何关系吗?”罗恩晨冷静反驳。
我差点就被说服了。
“以前的事你还记得多少?”我道,“你还记不记得我是怎么死的?”
“……”
“那就是记起来了咯?”我异常冷漠道,“你还有脸哭啊。”
“……”
“行了好了,怎么说着又哭起来了?”我忍无可忍,“你到底是不是吞了一根水龙头过来的?”
“……阿宁。”罗恩晨哑然道,“是我欠你,再吞十根水龙头都不够。”
别以为用吞水龙头就能抵消你的罪孽啊!
“我跟你说,把珠子给我,咱们就算两清了。”我理智分析,“我不打算同你回去,你也别想再搞什么幺蛾子。”
“这只是香骨所起的须弥之境,你要如何留下来。”罗恩晨道,“你自是要好好回去。我欠你一命,这就还你。”
不,仔细算来,你欠我的似乎不止一条吧?
但是我并不想旧事重提,只撇嘴道,“我不稀罕。”
“……阿宁,想来你也知晓我为你招魂之事。但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罗恩晨道,“我燃尽107颗香珠后,须弥方成,而最后那颗龙角之珠,乃是引魂之香。”
“你以沉香为骨,魂附于其上,但困于此间,唯合引魂一香,才得回现世。”
“那香需得依托魂体才能入此境,而我的魂便是最合适的载体。”
“招魂燃香,起香燃魂。”他又道,“如我魂尽前你不回去,便再回不去。”
我内心悚然,半晌方呐然道,“你是在用自己的魂给我续命么?”
……这个人,是不是疯了?
罗恩晨哂然道,“我知你不信我。但是有些话我却必须要同你说清楚,否则便再无机会了。”
“我对你,一见起意,再见动心,三见钟情。”他面上泪痕未干,神情却奇异地平静而虔诚,“我从小时候就喜欢你了,可大概是太喜欢,喜欢到不敢接近,想要逃离,甚至开始伪装自己的心。”
“我想,要是让别人知道我这么喜欢你,尤其是你,我就完了。”
“大概所有的错误,都是从我喜欢上你以后开始的。”
我被这一连串的“喜欢”砸得有些懵圈。但看他是用这么副小小少年的模样说出口,又觉出几分怪异可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