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球随着彩球进洞,东崽怒骂一声把球杆往地上一摔。
  嘴上烟尾的火星子都快烧着了嘴,他拿起桌上的烟盒晃了晃,里边早已空无一物:
  “乔姐,再去买包烟啊,没了。”
  缭绕烟雾之中,乔佳善还倚在梁耀民怀里谈情说爱。
  她一手环着梁耀民满是吻痕的脖颈,一手握着啤酒瓶往嘴里送了一大口,微醺的眼睛往东崽的方向瞥:
  “这次就问瞎眼睛要了几十块,抽烟打球喝酒早用完了。”
  “再去要啊,再要个几十块晚上我们去吃炒粉。”
  黑虎坐在破了皮的沙发上搓脚趾缝,末了还要把手指放在鼻子上闻一闻。
  乔佳善手一撒,空酒瓶落在满是烟尾的地面,滚都滚不远:
  “我这周已经问他要三次了。”
  “他不每次都给你吗?怕什么。”
  “循序渐进懂不懂?一次就要个几十块哪里够我们几天花?”
  东崽球也不打了,一屁股坐在台球桌边沿:
  “嘿,听乔姐这话,这是准备搞笔大的?”
  身边的梁耀民一时没了滋味,乔佳善抵着他的胸口将他一把推开。
  她随手抓起了茶几上七零八落的葵瓜子就往齿间嗑:
  “我都计划好了,你们的狗嘴就别来指点江山了。”
  “什么计划?”
  东崽挪着小身板靠近。
  “可不就得关系再近一步才行。”
  眼见着那双绮丽的眸子里含满春色,梁耀民越想越不对劲。
  脑瓜子还没来得及转悠,只听东崽尖笑道:
  “瞎眼睛帅哦,和他睡觉我们乔姐不吃亏,反而赚了咧!”
  这下梁耀民明白了,顿时俩眼珠子瞪得老大:
  “乔佳善!我不许!”
  瓜子嗑在她齿间就没停过。
  她昂这首半眯着眼,眼尾轻轻一挑尽是轻蔑:
  “你不许?那你给我钱啊?你的酒是我买的,你的烟是我买的,你后颈窝‘唯爱乔佳善’的纹身分期款都是我来填的。你不许?”
  “我……我、”
  梁耀民被呛得没话说。虽自知理亏,但心中气焰闷得他难受。
  要真打算以色侍人,乔佳善早就去了。
  乔佳善多漂亮,向她示好的男人只会多不会少,十里八乡多有钱的她都能找得到。
  可乔佳善不走那条道,宁愿跟着东崽又偷又抢,也绝对不卖自己的皮相。
  怎么轮到陈挚就例外了呢?
  心口拧得又酸又疼,梁耀民眼泪水都要流出来了:
  “为了钱只是借口吧!你、你是不是看上他了!你是不是想跟他好把我甩了?!”
  瓜子崩开的刺响止在了一瞬间。
  少女睫羽微闪,目光坠入空谷。
  云淡风轻的面色渐渐沉入了一阵阴霾之中。
  也不过是一眨眼的功夫,她气愤非常将瓜子皮砸到了男友身上:
  “我有病啊我看上个残废!”
  …
  暑来的大雨落在一个午夜。
  雨滴子大粒大粒砸在瓦顶,砸得砰砰响。
  闷雷断断续续了好一会儿,要放不放很是吓人。
  还好陈挚耳朵好使。
  不然大半夜混淆在雷雨里的敲门声换做寻常人八成听不到。
  “乔佳善?”
  大门开启大那一刻,来的人还未出声,他便识出了是谁。
  “那么晚你怎么跑过来了。”
  艳色雨伞折了一支伞骨,雨珠顺着塌垂的凹陷往下淌,浇湿了少女的肩膀。
  他不能所见少女雨湿的狼狈模样,却能从她的央求声中听出一片凄楚:
  “陈挚哥哥,我能在你家住一晚上吗?”
  早已准备好的说辞裹上了浓烈的情绪,她甚至还刻意将伞沿上的水珠子往陈挚身上撒,营造出一番湿淋淋的可怜景象:
  “我、我一个人住在屋头里,又是刮风又是大雨又是打雷,我好害怕……我平日最怕打雷了。我没有爹妈,奶奶也不在我旁,我就只能一个人缩在角落里头哭,哭一晚上觉都睡不着。”
  男人眉心动了动分明是不忍,可就是并没有像她料想的那样迎她进门,而是迟迟愣在原地不声不响。
  英俊的脸上不全然是为难,还有一丝发自于心底的慌张。
  见此,乔佳善不服输的将自己的话语间掺入星星点点哭腔,以退为进:
  “你要是不方便就算了,大晚上来打扰你真的对不住了。”
  他伸出手,却又怕触碰到她而仓皇收回。
  急切迈出的一大步让他陷在了雨里,一颗颗雨滴不一会儿便落满了他的发梢。
  她看出了他急于挽留的意图。
  终于,紧闭的薄唇松了口:
  “进来吧,别淋着。”
  窗口升起了薄烟。
  灶膛里的火星子烧得噼里啪啦响。
  透过卧房开敞的大门,还能看到灶房里男人忙于烧洗澡水的背影。
  乔佳善半点也不客气,直接褪下了湿透的衣裤往地上一扔,坐在了男人的床上。
  凉席不是直接铺在床板,而是垫了层软绵绵的被垫。
  枕套是男人刚刚换新的。就连放置在枕上崭新的薄毯都是从柜子里拿出,还带有一阵淡淡的樟脑丸气息。
  摆明着,男人将床让给了她。
  围屋有四个房。
  一个是卧室,一个是灶房,一个是门厅用于做工满是杂物,一个是储物空间晾放着木料与制品。
  除了房间之外,他显然没处栖身。
  他只能跟她共处一室,或许还能睡在一张床上。
  如此想着,乔佳善脸上扬起了压抑不住的笑色。
  一半得意,一半满含春光。
  垂在床边的肉嫩双腿搭上了床面,她顺而平躺了下来。
  她闭上双眼,耳畔是大雨滂沱和隐隐雷动。
  只穿有底衣底裤的光裸身躯被一个熟悉的气息包裹,是洗涤剂是樟脑丸是木是雨,是属于陈挚的独特暗香。
  那气息顺着鼻腔游遍了身体的每一个角落,唯独窜过小腹时留下了一团温热,烧得她心里发慌。
  眼前浮现出他方才的模样。
  垂坠在发梢的雨珠越积越沉,直至流落在他的脸庞。水珠沿着锋锐的下颌线湿过男人的脖颈,滑过明晰的锁骨后缓缓钻入了他衣领深处。
  斑驳着湿印的薄衣勾画出若隐若现的肌肉轮廓,像汗水,像热潮,像焰火灼烧后的余温。
  该配上他沉重的呼吸。
  他起伏的胸膛。
  他突鼓的筋脉。
  还有他嘶哑着声线咬着百般温柔,唤出她的名字——
  “乔佳善。”
  旖旎幻梦惊碎在男人的呼唤声中。
  乔佳善吓了一跳慌忙坐起身,只见陈挚已经站在了房门口:
  “洗澡水烧好了,倒到了桶里。还没掺凉水,你自己试着加……”
  他踟蹰了许久才迈进了门槛,匆匆忙忙摸索着胡乱抱起搭在凳子上的褪色薄毯,似是不愿在此逗留:
  “我在外屋睡,有事你叫我。”
  这算什么?!
  都到这份上他装什么清高?!
  乔佳善牙关一咬高声挽留:
  “外屋没个遮挡,飘雨!”
  木头似的男人脚底抹了油,一眨眼的功夫早已退到了门外。
  他怀里僵僵搂着薄毯摇了摇头:
  “没事的。往墙角根里去些,雨落不到。”
  “哎!陈挚——”
  孤影空床,乔佳善一夜无眠。
  一夜都被气得牙痒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