免费小说 > 其他类型 > 炮灰女拯救男主历险记 > 拯救第五十六步
  付荣的生理随着精神一起瘫痪了,整日如同一滩烂泥地躺在床上,不是自言自语,就是放空发呆,时常被困在脑中所臆想的世界里无法自拔,以至于在生活中像是不能自理了。
  如果不是钟月主动帮他洗漱喂饭,他可以躺在客厅的地板睡上一天。
  她不辞辛苦,全无怨言地伺候他,先前的那一点儿厌倦似乎都已荡然无存。
  因为她知道他们相处的时间不多了,好比末期病人在弥留之际,拥抱着愉快的记忆永远地闭上眼睛。
  只是钟月一身昂扬的精气神,有一天居然垮了。
  她觉得是被付荣的萎靡病气所传染了,所以身子骨一天比一天疲乏。
  她有时坐在付荣对面,本是看着他操笔写信给某人,可是困意似乎等候已久,她眨了眨眼睛,趴在桌上睡就过去了。
  一系列的反常的,无意识的自发性行为,例如食欲不振,意倦身沉,都暗示着一个事实。
  在一天夜里,钟月突然从床上爬起来,跑进厕所呕吐。
  等她缓过神来,付荣正悄然无息地站在门边,目不转睛地盯着她,说道。
  “我们明天去医院。”
  钟月坐在地上,注意到付荣眼中的惊愕。
  她坐在地上,疲惫地摆摆手,说道。
  “我没事儿。可能是晚上吃太多东西了,撑得慌。您回去睡吧,我稍微休息一下。”
  付荣一动不动,眼睛撇向地面沉思着。
  他们回到床上,望着天花板,一时之间,难以入睡。
  钟月握住枕边人的手指,轻轻揉捏他的指头,问道。
  “您最近写了好多信,是给谁的呀?”
  黑暗之中,无人应答。
  钟月接着又问道。
  “这些天,咱们都没有出过门。所以我重新看了一遍三毛的诗集,里面有一首诗叫作《如果有来生》,要不我给您念念?”
  她把床头灯打开,靠着床头,把床头柜里的书找了出来,然后直接翻对应的页码,郑重极了地清了清嗓子,念道:
  如果有来生,要做一棵树,
  站成永恒。没有悲欢的姿势,
  一半在尘土里安详,
  一半在风里飞扬;
  一半洒落荫凉,
  一半沐浴阳光。
  非常沉默,非常骄傲。
  从不依靠,从不寻找。
  钟月念到最后,不由自主的留下几滴眼泪。
  她扭头看到付荣睁着眼睛,不声不响,一副茫然的样子。
  她合上书本,回忆起故乡的红砖房、田地、果树、露水、泥巴路、热风……
  那时天真的她还未能真正懂得愁苦这样的情绪。
  她只知道满天满地地甩着两条细腿,身后跟着一群同样似孤儿的野孩子,在太阳的炙烤下无目的地奔跑着。
  她依旧清晰地记得,自己站在一条干涸开裂的黄泥路上,道路的两旁没有花草,没有树木,唯有一眼望不到头的,空气中弥漫着热浪的前方。
  “付老板,如果有来生,您想变成什么东西啊?我就想变成一棵大树。没有意识,就没有烦恼。”
  “我们还会相遇吗?”
  钟月的心脏陡然一跳。
  她似乎最为害怕付荣会把这段感情当真。
  她犹豫了一会儿,给出了一个模棱两可的回答。
  “天晓得。”
  隔天早上,两人去医院,身后还有两个保镖跟随。
  钟月以为是普通体检,直到医生给她做起了B超,并且告知她怀孕了。
  她茫然地走出妇科室,与在门外等待的付荣对视良久,接冷不丁地把手里的病历本扔到他的脸上。
  她不寒而栗,因为她看见他在弯腰捡病历本的时候好像在笑。
  那种笑容分明是得逞之后的窃喜。
  她明白了。
  她震惊且困惑地合不拢嘴巴,嘴角不自觉地抽动,干巴巴地笑了几声。
  她连声说了几次“您”,却始终无法说出完整的句子。
  “是我把你的药换了。”
  付荣把话说得大义凌然。
  钟月突然就不结巴了,转而了当地问道。
  “为什么?”
  “我想要一个孩子。”
  “我是说为什么是我?”
  “你适合。”
  钟月转身走开,行色匆忙得像是赶着去哪儿。
  付荣跟在她的身后,以为她要回家,可是她却突然停了下来,扭头说道。
  “我要回一趟老家。现在就回。”
  “等过一段时间安全了,我陪你回去。”
  “不行,我要现在回去。我没有多少时间了。”
  “等你把孩子生下来就回去。我们有的是时间。”
  钟月神色黯然地摇摇头,说道。
  “我老家的后山上有三座坟,一个是我阿爸的,一个阿妈的,一个是弟弟的。我走得时候,和他们交代了,说我挣了钱就回去。但是我没有出息,在外头漂泊那么多年,攒的钱还不够修一栋小房子。我不想让他们无止境地等下去了。谁也不知道明天会发生什么,我只想趁着还活着,回去看一眼。一次,我就回去一次,也是最后一次。付荣,你就满足我吧。”
  钟月抓住付荣的衣袖,仰起头,真挚地望向他,眼神里有着不容分说的倔强。
  而且值得让他庆幸的是,从始至终,她没有表现出一点儿遭受欺骗后的愤怒或是怨恨。
  他没有办法不答应。
  钟月如同最初只身来到一座陌生的城市,一个人背着背包,提着笨重的行李帆布包,坐上了铁皮火车与大巴汽车,多次辗转到这座人情冷漠的大城市。
  只是如今,她的身边多了一个男人。
  所有的重物都可以交到付荣的手上。
  经历着一段长途跋涉的路程,付荣对这一片荒无人烟的地方,生出了别样的心情。
  他们坐在一辆破旧且极其吵闹的公共汽车里,说是公车,但它摇摇晃晃得宛如一个老醉鬼走不动道儿,顶多是一层生锈的铁皮包裹着一个轰隆乱叫的引擎,里边装着二十几个塑料椅子与几个脱落的窗玻璃。
  这便是一辆运送二十人的公车的日常状态。
  付荣看见窗外被车轮卷起的尘土越飘越高,似乎要漫进车里了。
  他迅速关紧车窗,浓厚的砂砾被隔绝在外,似有一条长长的火舌舔舐着车窗玻璃。
  他扭头看看靠在自己肩膀上熟睡的钟月,难以想象一个女人可以在贫瘠的、坚硬的、干旱的土地里生出一具水润的身体。
  他难掩心里的激动,好像来到了她的出生地,一个养育她的地方,就能揭露她最为深层的秘密,继而成为这个世界上最了解她的人。
  汽车抵达村口,几个零散的乘客与他们一同下车,对着不远处的树下乘凉的村民打招呼。
  有的村民发现有两个外来稀客的到访,他们毫无避讳地盯着那一男一女,交头接耳地纷纷议论起来。
  他们的眼神谈不上是恶意,充其量是发现了一个新的话柄,足以使无聊的日子过得快一些。
  钟月曾多次在梦中夜游回乡。
  她顺着记忆,一步也不差地回到小时候居住的家园。
  房子还是那座房子,虽说门前长着一些与人齐腰的野草,但是它似一点儿都没有老去。
  她走进右边的厨房,在灶台下方找到一把躺在地上,正熟睡的柴刀。
  她捡起它,放在炕上的铁锅边上磨了磨。
  霍霍的磨刀声将它彻底唤醒了。
  她握着柴刀,望一圈门外的杂草,又望一圈屋里,似在思索要从何开始清理。
  只不过,付荣看出她的想法了。
  “你去休息。我来弄。”
  钟月笑起来,看着付荣,说道。
  “您来弄?这儿几个屋都是脏的,我可没法休息。您要是不嫌麻烦,可以帮我去前边的井里打两桶水,然后找一些村民要一些干柴吗?我可能干不了太多的重活儿。”
  付荣以为钟月是顾及胎儿,继而心中的那点郁闷瞬间消失了。
  在此之前,他们除了在医院知道怀孕的消息,之后便再也没有谈及任何关于孩子的事情。
  她在避讳肚子里的东西,尽管他认为这是很好的话题。
  他们很快就开始干活了。
  付荣扛着扁担,前后挂着两个木桶,根据爱人的说明,朝着距离五百米处的水井出发。
  道路的左手边有一排房子,但是里面没有几户人家,看样子是被弃至数十年了。
  右手边是一片空地,稀零的插着几根枯黄的草杆。
  应该在旧时,这里曾是绿意盎然的田地。
  付荣担着水,扛着柴,回去的时候,在厨房没有看到爱人的身影。
  他一个个房间找过去,很快就看到钟月在一个空床旁的胶凳上坐着。
  他不想打扰她,所以站在门口,似一道凭空出现高墙挡住外边投进去的光线。
  钟月发现屋里的光线变暗了,于是转过头去,一眼就看到付荣的裤子的下半截湿透了。
  “水撒了吗?”
  “撒了半桶。我又去接了。”
  “没摔着吧?”
  “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