邱司婆自学成才,却是缺了引路人的教导,她又只剩这么一个儿子相依为命,再加上她的儿子从娘胎生出来就体弱多病,她自觉是自己身体上的毛病才让儿子有了这幅病恹恹的身子,自然更是对算命的活计来者不拒,拼命赚钱用好药养着儿子。
  玄门中人心知肚明的一些潜规则,如算命三不收,阳寿将尽者不收、大祸临身不可避者不收以及再无好运者不收等等,她都一概不知,颇有些百无禁忌。
  等她的名声在大户人家传开来,更是有阴私事找上门,付钱请她胡说八道一道的事时而有之。
  邱司婆一开始还怕惹事,不大肯接这样的活计,但等到儿子用的药越来越贵,平民人家的小生意已经远远不能支应这笔开销时,松口也是自然而然的事。
  卫铭上辈子投生的人家也姓卫,卫家主母就是这时候找上门的。
  第77章 稀里糊涂
  卫家的事情其实很简单,上辈子的卫铭是主母独子,年纪很小的时候就被有名望的天师收入门下,他为人疏阔恣意,在术法方面又实在灵光,很快就成了同辈中令人倾羡的存在,师傅甚至属意他继承道观。
  俗世有家业可以继承,玄门又有道统要托付于他,上辈子的卫铭该是顺风顺水才是,偏偏卫家主母只觉得这孩子让自己操碎了心。
  只因这孩子虽是自己独子,但并不是卫家家主独子。
  主母将卫家家业看得极重,若是产业落到老爷外门养的几个狐狸精生的贱丨种手里,她怕是死了都闭不上眼,偏偏独子是个轻钱财的,不愿意费心打理俗物,甚至说些“你自己的嫁妆就够你好好活到下辈子,甚至下下辈子,要那么些劳什子产业做什么,反正我不喜欢”之类的糊涂话来。
  主母气得眼前发晕,“你是不在乎黄白之物,那你以后的孩子呢?”
  以往儿子对这话总敷衍了事,说些“儿孙自有儿孙福”的蠢话,只是这次,平时看着甚至有些冰壶玉衡、不食人间烟火的儿子突然眉眼弯弯,嘴角上扬。
  主母看着儿子笑得那双清澈的眼睛都亮了起来,心中也有些高兴,忍不住探问:“你这是看上哪家姑娘了?娘去帮你求!”
  主母自认开明,无论儿子看上的姑娘是什么门第出身,自己必定有礼有节登门拜访,将这儿媳妇定下好让儿子收收心,先成家再谋其他。
  但这肆意妄为的东西,说出来的话让主母人都凉了半截,他笑容纯稚,话语中满是定笃,“不是姑娘,是我最近新认识的一个小师弟,也不用麻烦娘,就我这人品才貌,小师弟定于我有意的。”
  “师弟?”主母人都站不住,“师弟?”
  将这两个字在心里盘了不知道多少遍,主母连打发儿子的力气都没有。
  这孩子自小没在自己身边养大,又是个极有主见的性子,从来都是恣意妄为。
  如今听到这事,自己能如何呢?他对俗物无所求,自己连制约他的筹码都没有,是能断他钱财来源还是与他断绝俗世关系?
  这也是老爷明明也对这孩子极偏宠,但在外又寻摸了那么些外门子,容得他们生下孩子的原因,这孩子,牵不住。
  但卫主母显然不会就这样放弃,她在家揉着心口想了两三天,等打发去打听这个“小师弟”消息的人回来,听得那人是方家寄养在庙宇,为祖父祈福的小公子,主母慢慢有了主意。
  她倒是没怀疑过这方小公子自己会不愿意,不是她吹,就自家孩子那品貌,实在是霞姿月韵、勾人心魄,打长街走一回,总要有几户家里有小娘子的人家明里暗里来打探有没有结亲的意向,他若是真低下头哄人,哪怕是个男人,也没有哄不住的道理。
  但话说回来,自己的孩子是个天魔星管束不住,那方家也能容得孩子放肆?
  卫主母的主意也简单,方家既然能将小公子送去庙里祈福,显然是极信命理术数一说的,不然庙里生活那样清苦,怎么也舍不得将金尊玉贵的小公子送去。
  因此她要找个蛮婆子,请蛮婆子去方家说说,方小子今年内就得成亲,否则怕是要大祸临头!
  至于方家到底信不信...那就得找一个名声好的蛮婆子,而且命理术数这种事,一向是信则有,卫主母怎么也要试试才甘心。
  她几番打探,就在春日一个午后,悄悄找上了邱司婆的门。
  彼时邱司婆那个苦命的小儿子,一场风寒从冬日病到开春都没好,眼看这两日还咳上了,邱司婆心焦地要命。
  实际上用现代的话说,这孩子天生抵抗力不太好,又被邱司婆养得过于精细,一年四季但凡有个小病小痛,药汁子就没断过,那药还用得一次比一次好,过度医疗几乎毁了孩子自身的免疫力,一遇到外邪入侵就得上重药。
  就这次,邱司婆已经琢磨着给他寻摸点冬虫夏草,益肺化痰,把这咳疾避过去。
  冬虫夏草搁现代都不是便宜的药材,那个年代更是要花大价钱的,还得有门路。
  以至于卫主母上门,一说完“事成给您包上几个银锭子,包管不叫您吃亏”,邱司婆只犹豫了一下,就咬牙问道:“我要冬虫夏草,你有没有?”
  卫主母轻轻点头,那自然是有的,就是嫁妆库里没有,回娘家去托哥哥四处问问,也能有。
  这事就这么定了,后日就是月初,不过是在方夫人去看望小公子的路上装作偶遇,说几句模棱两可的话,没什么难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