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僵持了快一个小时了，具体情况没透露出来，可后面等着的众人心里都有数，特别是看着后勤人员根本不敢消息还开始配合调度资源，像是要进入真正严峻的最高备战状态，那大家哪里不晓得是要谈崩了。
鬼帝不肯走，带着一群手下要打十二城过，还不清楚祂要上人间来做什么事情，总归对活人和阳世没有好处。
谈不下来，软的不成，就只能上硬家伙了。
这可不比处理些鬼气和妖怪，要和鬼帝碰上，那就是真的打仗了，还是从国土的西北腹地挖个洞开始打。
疼啊。
“额，这是机密信息，如有需要的话组织会安排调度的，请您……”耐心等候。
“这鬼可能和我有关。”安虞柚突然打断，明景初阻拦不及，只看她抬手之间，竟然掀了一直戴着的瓶子项链的盖子，九九也是才知道这小瓶子是能打开的。
忽然，一阵妖风吹过，本就寒凉的空气中更多了一丝入骨的冷意。
九九被凭空而起的巨大邪风吹得睁不开眼，却骤然有种小动物被猛兽盯上的战栗感。
再睁开眼，眼前竟然多了一狰狞的红衣女鬼，此时正一身煞气地立在一脸人畜无害的安虞柚的身边。
“我刚刚才算出来——”
安虞柚抬手时九九才发现她手腕上喇了一道长长的口子，仿佛她做了什么极其危险的仪式，不惜割腕才得了这一星半点的结果。
“我心神不宁不单是因为这大劫难，更是因为这鬼帝应是与我有关，确切地说，应该是与我亡故的母亲有关。”
她身侧的女鬼倏地尖啸一声，鬼啸之凶悍让所有人气血翻涌、站立不住，却意外的没有凶性大发大开杀戒，反而始终呆在安虞柚的身侧，就仿佛是一位护犊子的母亲，警惕着周围的所有人。
第100章
众人大骇。
但随即, 他们发现女鬼虽然恐怖，实力强得吓人，却仍然保留有足以让人动容的“人性”的部分。
女鬼、她紧紧地护在自己女儿的身边。
而在她森然卷起的鬼气之中, 安虞柚只是温和地安抚地拍了拍她的手。
女鬼就像是被顺了毛的凶兽, 瞬间就恢复到了警惕但不至于突然暴起乱杀的程度。
她的目光偶尔会看向更远的地方，就像是她也意识到了更危险的是鬼蜮深处，那里有更恐怖的存在正往这里靠近——
会威胁到自己女儿的东西, 全部都要处理掉！
“妈妈。”安虞柚轻轻地喊了一声, 女鬼马上将手轻轻地放在了她的头上，安抚地拍了拍，又做了一个类似于环抱的贴贴的姿势，不过因为她飘在空中，阴森的鬼气托举着她, 这样的她做起这种搂抱的姿势看起来有点古怪。
鬼怪虽偏执、虽极端, 但也正因为此, 他们仅剩的感情显得尤为纯粹, 如同蚌壳里的珍珠, 血肉的磨砺将小石子包裹成圆润美丽的珠子，漂亮得让人移不开眼。
一番沟通之后，九九等人终于接受了，“安虞柚和她的鬼妈妈与那鬼蜮之中的存在有关，必须要去前线解决问题”的现实。
消息报上去，很快地被审核，最后因为安虞柚良好的信誉和对国家的忠诚, 她很快得到了许可, 然后在众人的护送上，慢慢往前。
“注意安全。”
“加油。”
“保重。”
“安全第一。”
……
大家说着不知道是安慰还是告别的言语, 安虞柚忍不住动容片刻，最后勉强才憋住了感动的泪意，挤出了一个笑容。
尽管前途微茫，不知方向，或许生死就在这片刻须臾之间，但安虞柚在众人面前仍显出一种令人讶异的坦然与平静。
带着她似怨似恨的执念凝聚体、亡魂与恶鬼的组合的妈妈，她们一道抵达了最前线的地方，到处弥漫着一股肃杀的氛围，来往之人的脸色尤其凝重。
坐在她旁边的明景初反复地重复着握拳、松开、握拳的动作，她稍微多关注了一下，最初以为是紧张和担心，结果再看他的神色，似乎并不显得那么焦灼。
或许是潜意识在不安，或许是某种不太好的本人都未曾自知的焦虑性机械重复动作，安虞柚神色柔和了几分，轻轻地握了握他的手。
“别担心。”
明景初的大眼睛直直地看了她一眼，虽然什么没说，但她愣是读出了“怎么可能不担心”的意思。
好像被爱操心的大猫猫瞪了，安虞柚被这种奇妙的想象或者说现实逗乐了，虽然很给面子地没有笑出来，但心情莫名就好转起来。
明景初对她的这种变化不明所以，歪了歪头，但被她握着的手没再重复张握的机械性动作，气息也依然平静，透出一股虽然酷哥看起来很桀骜，但拽猫对主人真的很乖，可以任主人施为的气质。
“到了。”
“下车。”
“呜呜——”妈妈虞菲的鬼魂发出不知含义的鬼啸之声，不过音量并不大，听来并不会让人觉得头疼欲裂浑身不适。
前线的环境比安虞柚之前所处的相对后方要糟糕得多，也危险得多，光是空气中浓郁的阴气和鬼气就足以让人喘不气。
她看到很多来往这里的非战士都不得不戴上了类似面罩的装备，大部分连休息时候都不会把隔离服类似设计的防护服脱下，就这么笨笨重重地短暂休息一下。
他们坐的是特制改造过的车辆，区别于常见的军皮卡之类的车辆，最特殊的地方就在于同车携带有大量不同作用的科技设备。
因为这些来自于科技后勤的最新研发造价不菲，成品数量有限，所以最后装备起来的车辆数目有限，运载都有定数，能给安虞柚和明景初安排上还是九九花了大功夫，替她打了大量的申请，特殊情况下先上车后补票，战争危机结束还要补大量的材料，保不齐还得交检讨报告。
一般工业化简化之后的仪器在这种“高浓度”环境里根本顶不住，那效果几近于无，还不如不浪费了，交给普通民众大后方去比给他们前线用上更能利益最大化。
“好浓重的阴气。”安虞柚眯了眯眼睛，但没有阻拦挡在自己身前的明景初。
而她的鬼妈妈看起来更有精神了，身为凶悍的厉鬼，她在这样的环境中更为强大，但令人惊讶地仍然保持着一定的“理智”，还是那么坚决地护在安虞柚的旁边。
一开始，负责监督、监视和协助的小伙子以为是因为安虞柚身上携带着与鬼怪相关的重要物品——她脖颈上的瓶子项链里装了一小节骨头和少部分骨灰，通过苗疆秘法封存，上面又篆刻了特殊的佛法符文，在过去的许多个日夜里，安虞柚一直以特殊的方式供奉和守护着它，期望能用自己的功德功绩来为执念与怨念不消的妈妈洗刷掉那些对她转世没有任何益处的东西——后来，他才发现，她们是以“爱”联结的，项链固然重要，但显然真正支持鬼怪以特殊的意志进行活动的，还是两人之间的感情，最深厚的母女亲情和爱意。
他们的到来为这片鬼蜮带来了极其特殊的变化。
只是站立了不长时间，他们便愈发能感到空气中逐渐躁动起来的空气，那些或远或近的鬼物们似乎有些按捺不住了。
“前面还在谈判。”
“有个祭台，但还没有开始仪式，没有请神，是我们的国师李老先生和一些谈判专家、专业人员正在尝试稳住那个鬼帝。”
小伙子一边领路，一边给两人一鬼介绍着目前的情况。
为了不吓到其他人，安虞柚一直一手抓握着瓶子，一手“虚虚地”拉着鬼妈妈的手。
人鬼殊途，即使是寻常接触也对人类的身体并无好处，何况鬼怪通常下是没有实体的，但现在情况特殊，高浓度的阴气和鬼气之下，再弱小的鬼都得到了实力的晋升，不少直接拥有了干涉实物的能力，再有如鬼妈妈虞菲这样的，直接就能化为实体。
可即便如此，他们也不能接触太久，阴气进入人类的身体多少会有影响，轻则身体不适、霉运缠身，重则大病不断，折损寿数，甚至运气不好直接就一个“意外”人没了。
在这里的行走的人，除了少部分实力强大的玄门中人，大部分都穿上了防护服，隔着面罩一样的透明面具看着彼此，观察着周围的情况。
“可以了吗？”
“可以过去了。”
话音才落下，突然，环境中多了一股尤其阴寒的气息，刺骨冰凉，就好像有什么强大的存在在瞬间锁定了他们一般。
“小心。”明景初直接拔剑，金色的剑光驱散了少部分的阴气，但杀意仍在，死死地控制住了这块地方。
安虞柚和鬼妈妈同时停下脚步，向同一个地方看去。
“是让我过去那里吧？”她虽然说着疑问句，但口吻十分笃定，而那个方向正是所谓谈判用的特殊祭台的附近。
如果谈判情况不好，那么李国师会直接请三清祖师爷显灵，与那鬼帝斗上一斗。
如果谈判顺利，或者如现在这般，还勉强能够拖延时间，暂缓情况，那就只能继续僵持着。
“能不打就不打？”安虞柚最后和小伙子确认了一下。
“对。”他认真地点点头，看向面不改色的她，脸上多了几分敬佩。
因为莫名而来的杀意，这里几乎一下就“清场”了，还在的人脸色也都不好看，像他这样的壮小伙子也顶不住。
他穿着全套防护，又有各种符箓和科技产品护身，仍然有种惊惧恐慌的颤栗感，身体本能地在哆嗦，抖个不停，连话都说不清楚，只觉得浑身发冷，从骨子里、灵魂深处涌上恐慌害怕的情绪。
就这，他还是战士里面综合素质比较高的，虽然目前承担的是后勤方向责任，但论战斗力，他也不输给前线任何一个战斗兵，改良的那套身法也使得很厉害，气血充足。
“小、小心。”
“别担心，很快就会结束了。”安虞柚轻轻地拍了拍他的肩膀，一股奇怪的暖流自她触碰的地方向全身涌起，就好像冻了许久的人突然接触到了一团温暖又温柔的火，他疯狂乱跳、满是惊恐的心脏都平静了几分，他能感觉自己的呼吸在渐渐平复。
还想说什么，但安虞柚已经领着鬼妈妈与明景初往那里走了。
“是鬼帝啊。”她想着，抬头平静地注视着对方。
高高在上的若神明的一般的存在矗立在半空之中，乌黑的云朵遮天蔽日，阴气与鬼气交织在一起，无数的贪、嗔、痴、恨、爱、欲、怨、憎……像是藏在棉花里的针，混杂地存于天地之间，将整个天空与大地死死地蒙住。
对方的身影始终藏在黑幕之后，像是在看着这里，又像是没有。
“被锁定了，你能躲得过吗？”
安虞柚小声地与明景初耳语，心里琢磨着若真要打起来，多少让自己猫走吧，他不是人类，也没有亏欠任何人，带着一身就是功德，不该如此狼狈仓皇地死掉。
至于她——
她是人类，就该按照人类的结局去结束。
“不。”明景初言语坚定，一双黑眸定定地看着她。
不及回答，安虞柚身边的鬼妈妈似乎察觉了什么，狰狞的鬼面变得更为扭曲，尖锐的指甲猛地疯长，鬼爪已然成型。
“啊——不——不准——”
虽然话未说完，但在场所有人或鬼都能明白她的意思。
“等等——”
“这是——”
两道声音同时开口。
第101章
鬼音与人言同时开口。
这一瞬间, 别说是当事人（鬼），就是旁听着的也感觉有点错乱。
整个给人感觉就是毛毛的，一种说不上来的滋味, 反正刚好凑到和鬼一起开口说话的李国师本人并没有感到任何荣幸。
不过, 在一众的国师之中，这位李老是态度相对开放的一个，所以他的神色看起来还算凑活, 没有太过于失态。